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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线城市买房记

张戈 新周刊 2018-07-31

人们一边抱怨着房价高昂,一边又随时等待开盘,挤上最后一班车。/ 一售楼处前排起长队


拿着东拼西凑借来的钱交完首付,我们一家都哭了。


想起父母拼搏半生攒下来的钱,在如今高昂的房价前却显得如此“杯水车薪”,阵阵心酸就涌上心头。



“距离开始还有十秒,十、九、八……三、二、一!”


话音刚落,微信上就弹出一个链接,点击,页面加载,已售、已售、已售……


经过好几年紧张、刺激的双十一电商抢购的历练,这是我第一次在手机抢购战中“铩羽而归”。


120多个购房者,在手机微信上抢购100多套上百万的房子。大概在15秒左右吧,几乎全部售完,只剩下顶层、朝西北、小面积的几套让我和老郭无法“下手”的单位。


那时,我们正蹲在离售楼中心不远处的花基上,在这个我们精心挑选的手机信号绝佳的地方,面对满屏显示“已售”的微信页面,脑子顿时一片空白。


背后的售楼中心张灯结彩、锣鼓喧天。我回头望去,想看看到底是谁买走了我们心仪的房子。


房子绝不仅仅是一个居所,它还与户籍、学籍等紧密相关。



买房还是不买房?这不是问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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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末,在房价飞速飙升之际,我哥哥在顺德——广东佛山的一个二三线小城,以5000元/平方的价格买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。三年后的现在,同样的位置,房价已经飙升到每平方1万7千元。


那一年,他35岁,我23岁。


刚刚大学毕业的我,一心只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,实现自己的价值,工资、辛劳通通可以忽略。在人人嘴里谈房价、去哪里买房的时候,我充耳不闻。我还这么年轻,为什么要为一套房子倾尽所有?租房不就好了?


两年后,我结婚了,和老郭租住在广州一间仅有十几平方,月租却近3千元的公寓单间里。我和老郭算了算账,与其每个月白白打好几千块给房东,倒不如咬咬牙,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吧!


现在勒紧裤头带、厚着脸皮“啃老”还能勉强买得起一套小房子,要是房价继续以一年翻一番的速度往上涨,我们这辈子很可能都买不起房了。


房子成了压在当代年轻人爱情上的重担。/ 电视剧《蜗居》


再加上那段时间,频频公布的广佛两地限购政策,弄得人心惶惶,真怕明早醒来就没了买房的资格,只能拿着少得可怜的存款对抗货币贬值、通货膨胀。


所以,2017年底,拿着从父母、亲戚处东拼西凑来的首付,我和老郭开始了短暂、煎熬的买房历程。


因为资金有限,虽然我在广州工作,但根本没有考虑在房价动辄三五万起的广州买房,很快就把眼光投到临近广州的佛山。


没想到,佛山的房价同样“高不可攀”。


佛山中心桂城某楼盘,2万/平米,毛坯房,要交七成首付,买不起;普君老城区某楼盘,1.8万/平米,只剩余几套带装修的楼盘垫付工程房,总价180万,要一次性付清,更买不起;后来终于找到只需四成首付的楼盘,但当天就是认筹购房资格的最后一天,老郭的佛山户口还没办好,没有购房资格。后来,听说这个楼盘在开售当日,5秒内售清。


尚在建设中的佛山新城。


“领教”了佛山的房价以后,我们回到了“最初的起点”——佛山新城,周边都是废弃的厂房、待售的地块,只有几个孤零零的楼盘矗立着。其实,第一次去佛山看房,我们就去看过,当时觉得周边配套太不完善,根本没有考虑。


但绕了一大圈再来到这个地方,却觉得一切都变得非常“合心”。虽然现在周边的地铁、公园、超市、商场、学校等设施通通都没有,但至少都在规划中,少花点钱去投资未来不是更划算么?


当然,最重要的因素是,这里的房价我们勉强还能承受,而且首付只需三成。简直是“过了这个村,就没有这个店”了!


再加上楼盘销售小哥一直在旁边“煽风点火”:“到时候选房顺序可能会根据认筹顺序来,所以先交三万认筹吧,后面选房可能可以优先选。”


那段时间,正值楼价疯狂飙升的时期,楼价一年就能翻一番。难得遇到价位这么合适的房子,我赶紧催促老郭下定金认筹。那时候,我甚至都还没去看过样板房。


北京破旧学区房曾创下11平卖530万的纪录,房子所背负的功能,远远不止居住。



买房比买菜还“随便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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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,我们就蹲在售楼中心外,在手机微信上抢房失败。


那一刻,我深深地觉得自己被楼盘销售忽悠了,楼盘很可能早就被内定,只是让我们去抢房做样子。


售楼小哥站着,俯视着蹲在花基的我们:“之前带你们看过一套124平方的房子,现在还有几套没卖出去,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?”


那一刻,我觉得售楼小哥的身上简直在发光,几乎是毫不犹豫的,我和老郭一起说:“现在去看看吧!”


讲真,我和老郭都更钟意这套124平方的房子,动静分区、格局舒适,但是房子面积比我们原来想买的要大,总价就多了好几十万,要买就真的要节衣缩食了。


不过,一想到动辄翻一番的房价,我和老郭都觉得,这次一定要买到房!


房子不是你想买,想买就能买。


我们前脚从样板间出来,后脚就进了两三拨人进去看房,似乎都是和我们一样抢房落空的人。我立刻跟售楼小哥说:“小哥,这房子我们要了,先帮我们锁定吧!”


回到售楼大厅,我和老郭赶紧拿出手机算了算首付、贷款、月供,算完立刻倒抽好几口凉气。


售楼小哥接了个电话,对我们说:“如果你们确定要的话,15分钟之内就要交定金,不然就给其他人了,后面还有很多人想要,我只能帮你们锁定15分钟。”


那一刻,我真的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。而我只有15分钟决定自己往后三十年的生活质量,要房子,还是要生活?


这串钥匙能通向多远的未来?


我花几块钱买水果都能一个一个精挑细选,而我花几百万买来的房子,居然连一块砖头都不能见到,只能看着装潢精美的样板间幻想。我甚至不知道这套让我背负上百万贷款买来的房子会不会“短斤少两”,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其他业主反映的装修质量差等问题。


反正,如果我在15分钟内不能做出决定,这套房子就与我无关了。


我看向老郭,他可能知道我无法做出这个决定,他转头就对售楼小哥说:“我们买了,将认筹款转为定金吧。”


说完,我们都长叹了一口气。


现在,越来越多的人习惯把买房称为“上车”。/ 厦门广电网



拼搏半生攒的钱,在楼价面前“杯水车薪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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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我和老郭,还有公公婆婆一起来到售楼中心签订认购合同。


刷完了几张银行卡里东拼西凑来的首付款,婆婆突然讲起她年轻时的事:“那时候才不敢带那么多钱出门,每次都是用袋子装着攒起来的一万块现金,坐在你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抱着,一点点拿到银行存起来的……”


说着说着,我们几个人都哭了。


公公婆婆都是60后,当年都是前途无量的大学生,但经历了国企下岗潮,失业数年,做过各种零工。他们前半生辛苦地一分一毫积累的存款,通通都投到这个房子里了。


当然,这是我们向两老借的钱,以后财务上余裕了,肯定要还给两老的。但想起他们拼搏半生攒下来的钱,在如今高昂的房价前却显得如此“杯水车薪”,阵阵心酸就涌上心头。


经济学家樊纲提出的“六个钱包”说法曾经引起争议,但在现实中,它在无数年轻人身上应验。/ 百度百科


还记得我小时候很喜欢看亚视的综艺节目《百万富翁》,参加者只要答对所有问题,就能拿走100万。那时大概是2001年左右,100万在我心中已经是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巨款。讽刺的是,十几年后的今天,我却成了“百万负翁”。


即便我们买房后,房价似乎在国家的有力调控下稳定了,在排队等待网签购房合同的半年时间里,首套房房贷利率又从上浮15%升到20%——贷款利息多了近二十万。我和老郭,似乎成了房价暴涨潮中的最后一拨“韭菜”。


但至少,我们暂时不会再有眼睁睁地看着存款贬值的恐惧、焦虑,也终于有了一个“有瓦遮头”、真正属于自己的家,加班也就更有奔头了。


拥挤而昂贵的香港,是中国所有大城市的未来吗?/ 香港彩虹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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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/张戈  排版/苏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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